发布时间:2017-12-28所属分类:文史论文浏览:1次
摘 要: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在这之间成长起来的苏雪林,思想和行为却推崇儒家的传统文化,这和当时时代有些许的不符。其实这就是自我定位的问题,从苏雪林的家庭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其作品带有自传性质,通过研究苏雪林对传统文化的吸收,寻求其保守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在这之间成长起来的苏雪林,思想和行为却推崇儒家的传统文化,这和当时时代有些许的不符。其实这就是自我定位的问题,从苏雪林的家庭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其作品带有自传性质,通过研究苏雪林对传统文化的吸收,寻求其保守的原因,发现儒家传统文化信仰对现代社会的价值。
关键词:苏雪林,精神信念,婚姻传统文化
五四新文化运动对人们信奉几千年的文化信仰提出了质疑,这对国人来说无论是在思想文化还是在道德伦理方面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苏雪林在这种冲击下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她需要不断调整自己做出选择,调整的过程需要一个信念作为指导,这个信念是她对儒家传统文化的认同和推崇。本文通过对苏雪林精神信念的探析,解读苏雪林的传统文化价值观是怎样形成的,以及形成后怎样内化到她的性格中,影响她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的。
一、道德观和价值观
综观苏雪林的小说、散文创作,无不书写着她自己的人生经历和生命体验,«棘心»便是一篇具有自传性质的小说。人们普遍认为苏雪林的母亲是小说女主人公母亲的原型,而女主人公杜醒秋则是苏雪林本人的真实写照。文章的题目来自于«诗经凯风»“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写出了母亲抚养孩子的艰辛,从文章题目中可以看到苏雪林对母亲的感情非常深厚。杜醒秋的母亲十六岁嫁入杜家,是传统大家庭培养出来的温柔、端庄的淑女。母亲每天侍奉祖母起床,还要给她梳头画眉,伺候祖母吃早饭,帮祖母拆洗破旧的衣服。祖母每天都要睡很多觉,祖母一躺在床上母亲就要给她做按摩。长时间超负荷的按摩,使母亲的食指和拇指变了色,就连指甲也磨得没有了。
尽管如此母亲没有一丝怨言,她认为这些都是儿媳妇应该做的事情。苏雪林的大哥出生不久后她的四叔也出生了,祖母产后没有奶水,她就把四叔抱给母亲去喂养。其实母亲的乳汁不够同时喂养他们两个。但母亲顺从了祖母的命令,不顾自己的儿子,把乳汁留给四叔。对于那时候的母亲来说她已经顾不得儿子能不能活下去,她更重大的任务是把婆婆侍奉好,把四叔喂养好。大哥没有充足的奶水吃,母亲就把饭嚼烂了喂他或者给他点稀饭喝,使得大哥很小就得了胃病。母亲尽自己所能孝敬自己的婆婆,凡婆婆提出的要求必竭尽所能地去做。在宗法社会,对公婆表示出来绝对的顺从和忍耐被看作是传统女性的一种妇德,是孝顺父母的一种体现。
苏雪林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苏雪林心目中,母亲做到了一个贤妻良母应该做的事。苏雪林说:“真正的主题,杜醒秋的故事尚居其次,首要的实为一位贤孝妇女典型的介绍,这位妇女便是醒秋的母亲杜老夫人。”[1]母亲对于祖母可以用忠孝概括,这恰恰是苏雪林最看重的。苏雪林幼年所读的书都是一些儒家经典文化书籍,例如«三字经»«千字文»«四书»«幼学琼林»等。童年时期对古典文化书籍里面具有忠孝节义品质的道德人物非常敬仰,苏雪林认为“道德之美,原是世界上最高之美”[1]158。在苏雪林看来,虽然德行表面上会随着外在时代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但是它内在的意义却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母亲虽然是旧社会的牺牲者,但她个体价值并不因此而遭到贬低。
母亲牺牲忍耐和委婉顺从的德行,是纯粹人格的一种体现。在苏雪林眼中母亲的人格是完美的,“原来一切道德的根本都是义务,包含自我的牺牲。这自我牺牲出发于极高度的爱,方其发展到有人无我的境地之时,早已抛却任何利害关系的计较,忘怀于对方的反映了,这才算得上纯粹的人格。”[1]6苏雪林对母亲的情感已经达到恋母的状态,当她周围的同学朋友都在积极追求自由恋爱时,她只希望“依依于慈母膝前,便算是她莫大的快乐”[1]16,有时候她还会专门邀请同学到她家里吃饭,让同学们看到她母亲是多么慈祥和蔼。不愿追求两性恋爱,把依偎在母亲身边视为最大的快乐,急于向同学展示自己的母亲,都流露出苏雪林对母亲的崇拜,也从侧面看到苏母极为庞大的母爱。荣格认为“如果一个妇女身上的母亲情结没有产生过度发育的性欲,它就会导致对母亲的认同及女儿主动权的麻痹。
然后她的性格就会被完全投射到母亲身上。”[2]苏雪林母亲对苏雪林性格的形成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苏雪林的重要价值观的形成都是受其母亲的影响。苏雪林出生于具有传统徽州文化的大家庭,这种传统的大家庭“对女性的教育在三个范围中进行:无形训育,他通过操练女性的闺阁和身体,反复灌输各种训诫和价值观;文化教育,指的是阅读和书写计较及总体识字能力的获得;道德教育,女性美德的培养。”[3]道德教育和无形训育方面,母亲承担了卫道士的角色,苏母积极信奉儒家传统文化的价值观,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诠释着儒家道德文化,并且通过言传身教把它传承给她的女儿。“在儒家社会中,母亲的职责是社会秩序的基本准则”[3]343“母教是儒家伦理传统中的一个长久信条”[3]169。
苏母在她的现实生活和伦理情感中用自己的实际行为在对苏雪林起到一个引导,这种引导是润物细无声地一点一滴的通过日常行为滋润他(她)们的思想。苏母的引导是儒家文化中重要的“实践理性”,而儒家文化把人的情感和观念“引导和消融在以亲子血缘为基础的世间关系和现实生活之中,将其抒发和满足在日常心理———伦理的社会人生中。”[4]杨春时认为:“个体是环境的产物,传统价值观能够通过无数次的集体规训向每一代人施加影响,并通过潜移默化的力量在个体心理上形成文化积淀。”[5]当苏雪林面对母亲这样贤孝的人物时她选择了崇拜模仿,把母亲视为她人生行为的典范。对母亲牺牲精神的赞扬流露出了苏雪林骨子里对这些传统文化是认可的,也传递出了苏雪林传统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二、婚姻观
苏雪林的婚姻是秉承父母之命定下的,对于一个接受过新文化、新思想洗礼的青年来说,苏雪林对这桩婚姻的态度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也许我们只能到苏雪林的作品中去寻找答案了。从«棘心»中能够看出苏雪林对父母为她安排的这场婚姻的态度:首先,她对这场婚姻是默认的,默认的原因是父母之命,苏雪林不愿意伤母亲的心。第二,她认为男方对于她来说是合适的,对方的品行学识都和自己相当,在文化程度和家庭观念上不存在较大偏差。她认可这个婚姻,甚至期待这场伙伴式的婚姻。第三,她希望这个婚姻可以约束自己,让自己的性情能够安定下来。苏雪林的婚姻观是“她以为:恋爱,无论是肉体和精神上都是,都应当有一种贞操;而精神贞操之重要更在肉体之上”[1]52。
宗法社会里,女性被要求保持对男性的绝对忠贞以保证其家族血统的纯正。在传统的伦理观念中女子贞操被看作妇女一种很重要的美德,是社会评价女子的价值标准。女子对男子保持从一而终会得到社会的赞美及物质奖励,在传统的徽州文化中贞操则被看得更为重要,贞节牌坊比比皆是。在这种文化氛围中成长起来又接受过传统教育的闺秀来说,苏雪林希望她的爱情在肉体和精神上达到契合,保持一种贞操,有如此的情感需求是不足为奇的,是符合她的道德审美要求的。所以当面对秦风的热烈追求时,杜醒秋选择了拒绝。她把这种拒绝看成是打了一场胜仗,并把这次胜利归功于她的母亲。小说写道:“这不过是一场迷惘,不能算什么恋爱。人生随时随地都有迷惑的时候。但我这一次若不是为了母亲,则我几乎不免。”[1]55。她的这种贞操观和从一而终的婚姻观符合她内心的道德之美,也是对她母亲的忠贞之德在行动上的诠释。«棘心»中有关恋爱的描写,使我们看到了苏雪林对于男女之间的爱的态度。
苏雪林在法国留学的几年间,除了张保龄以外没有和别的男子发生恋情。失恋之后,她把她的爱情对象由个体升华到精神,苏雪林认为爱情的对象有两种:一种是个体的生命,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是男人爱着的女人,是女人所喜欢的男人;另一种是超越生命个体的精神上的对象,凡是比自己高尚的神圣的都可以成为恋爱对象。“爱情有了这项对象,那爱情才纯洁,才高贵,才属于灵,否则只是卑陋的肉感而已”[1]199。后来她的爱情对象发生了变化,她的母亲成了她恋爱的对象。苏雪林在她的自传中写道“我觉得世界上可爱的人除了母亲更无其他,而我爱情的对象除了母亲,更无第二了”[6]。在苏雪林心中母亲的爱不光是高尚而且还非常的伟大,“和她的母亲对她一样,她愿为她的母亲牺牲一切”[7]。
母亲是儒家传统文化代言人,她俯首于伟大而高尚的母亲,外在的传统文化已经内化成苏雪林的人格模式,进而决定了她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现实生活中的张保龄是带有保守思想,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他很少顾及苏雪林感受,把苏看作是他的附属物,这让苏雪林非常痛苦。但她不愿意为了保全自己去牺牲母亲,表面上看是传统孝道在束缚着她,其更深的原因是她对于传统文化的认同与遵从。传统文化中家的观念特别重,中国社会是非常注重家庭的社会,家和才可以万事兴。所有的家族家国都是以家庭展开而来,儒家文化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强调家的重要性。
苏雪林曾经表示也希望得到丈夫的疼爱,有一堆儿女,说明她内心也是非常注重家庭渴望婚姻的传统女性,只是求之不得,传统的家庭观念让她保持了婚姻形式上的完整,这和她内心追求的贞操价值观相吻合。苏雪林与张宝龄结婚36年,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4年。她做到了对母亲誓言的坚守,但这种坚守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的。谈其原因,她说:“我是一方面为一种教条所拘束,一方面为我天生甚为浓厚的洁癖所限制。我总觉离婚二字对于女人而言,总是不雅,况那时我已薄有文名,过去受的屈辱已不少,若自己的名字再刊布报纸,让那些好事的记者把我横涂直抹,实觉不是滋味。”
三、宗教与儒家文化
失恋对于苏雪林的打击很大,让她的价值观发生了变化。苏雪林说:“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有那样很对的念头:我有好几次希望母亲早些去世,”[1]210对于视母亲为人生典范的苏雪林来说,让人难以理解,苏雪林的价值观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烦闷,感到人生的痛苦,恋爱的失意让她对人生重新思考。从母亲身上寻得的信仰已经不能满足她现在精神上的诉求,她需要新的信念来支持。最后她选择皈依了天主教,但在皈依的过程中充满了矛盾。刚开始苏雪林对于天主教是排斥的,她眼中的天主教是陈旧落伍的。在杜醒秋和叔健的通信中可以看到苏雪林刚开始是反对宗教的,但由于后来苏雪林生病住进了医院,得到修女的照顾,修女身上那种无私的牺牲精神让她联想到了她的母亲,她们身上的虔洁、谦虚牺牲的德行是苏雪林一直所尊崇的,由此对于宗教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在好友马沙的劝导下,她选择受洗和皈依天主教。皈依之初并不是因为诚心诚意的敬爱耶稣基督,只是因为在感情上受了打击,想通过宗教来填补爱情上的缺憾而已。领洗之后的苏雪林其实也并不虔诚地信奉天主,她总是在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去天主那里祈祷。其实领洗之后的苏雪林内心是痛苦的,因为苏雪林是一个理性思想非常强的人,当理性与信仰发生冲突后她很痛苦。苏雪林说:“我自己理性与信仰的冲突,精神痛苦之大莫可言喻”。对于理性与宗教信仰的冲突,苏雪林通过学术研究找到了平衡点。她在«希伯来文化对中国之影响———中国传统文化与天主古教»中指出了儒家文化与基督教义之间的联系。
一,关于人的方面。旧约«创世纪»第九章讲到:天主希望他们的孩子们能够不断的繁殖增多,充满大地,把地上的一切都交给他们。在«周书泰誓»上讲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人在儒家文化和基督教义里面都有很重要的地位。 二,关于君主方面。«训德篇»讲到,“智慧的长官,善于治理自己的百姓,贤明的政治,必然稳固。”«说命»上讲到:“知之曰明哲,明哲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都强调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担负起治理百姓的责任。
三,关于君权方面。«智慧书»说道,“因为你们的权威,是由上主赐予的,高位是来自至上者,他要询问你们的工作,查究你们的心志。因为你们是他国中的公仆。”«盘庚»有:“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都强调君主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四,关于孝道。旧约记载,族长对于子孙有绝对的领导权,子孙要很周到地孝顺养育老者。儒家更是讲究孝道文化,孔子写了«孝经»十八篇,主张做人要孝顺,孝顺是顺应天道的行为。孝道方面儒家和基督教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孝道正是苏雪林耗其一生所推崇的。苏雪林运用大量史料,在儒家文化和基督教义中,找到了共通点,借以论证儒家思想与基督教的密切关系,让她的理性和她的信仰不再冲突。同时也把儒学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说道:“笔者本人则敢倡言儒教实亦算的宗教”“儒教不但可称为宗教,而且在中国一向屈于国教地位”[8],苏雪林至此一生追求的信念浮出水面,对母爱的崇拜,对婚姻的忠诚,对皈依天主教的矛盾,其实都是源于内化在她思想里的对儒家思想的信奉,对儒家传统文化的推崇。
四、结语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旨是“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这种道德与文化的碰撞让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产生了思想上的冲突。对于一个受着传统儒家思想教育成长起来又处于新旧转折点的五四人来说,需要寻找到一个信仰为生活做指导。苏雪林在婚姻家庭及信念上表现出来的是对儒家传统文化的坚守,这种坚守是苏雪林一生做人的原则。中国传统文化注重个人品格的修养,讲求的是仁心与道德的和谐发展的价值观。苏雪林眼中“德行的外表随时代环境而变迁,德行的意义则亘古不变”[1]6的道德观念及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对于我们现在这个社会也有很重要的指导意义,优秀的传统文化是需要我们传承下去的。
参考文献:
[1]苏雪林。苏雪林文集:第一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6。
[2]荣格。原型与集体无意识:第五卷[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73。
[3]高彦颐。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153。
[4]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2009:53。
[5]杨春时。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258。
[6]苏雪林。苏雪林自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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